本帖最后由 崔老师 于 2022-9-7 11:03 编辑
我也和你一样 Carey Ou
前面给方田发的两篇文章，让家长们记住了温礼综三字。那天我在曹老师的课前喊了一温礼综穿外套，马上有三位家长说:啊，你就是温礼综妈妈啊，我们看过你的文章啊，喜欢啊。糟糕，我的头发三天没洗，又油腻又多白发，身上穿的是两块一件很多线头地摊货，裤子略贵，五块，脚上的由白穿到灰的运动鞋两边都早已“开口笑“，还能穿，没舍得扔。这样的穷酸落魄形象给方田教育减分了吧?下次课我干脆喊温综礼，这下糟糕，有位妈妈尴尬地小声问，你儿子叫温总理啊?没有没有，哪敢取名为温总理，叫温家饱而已，哎不是不是，我这人一贫嘴就停不下来。端庄文雅慈母的人设总是端住，一不小心就成嘻哈段子手。
前面的文章里提到的校学生会主席竞选的事，那天他放学回来，还没进家门，就在走廊嚷嚷:妈妈，我告诉你一个坏消息，我没选上学生会主席。我说哎呀，恭喜你，你将获妈妈独家赠送的麦当劳巧克力味冰淇淋一杯，四娃里就你有哦。他说妈妈你没听错我话吧，我没被选上。我说你要是被选上了，你不用任何奖励都够高兴了，我反而不需特意奖励你什么了。但你没被选上，妈妈不希望这事在你心里成了一个遗憾，一个不快的回忆。妈妈跟你一样，经常在竞争中失败呢。但其实人生在面对很多的选拔时，输的参赛者不一定比赢的差，实力的差距是一方面，还常常跟运气和机缘巧合挂钩。渴望在竞争中赢一次，往往需要在那之前投入大量的努力和准备和尝试很多次。当然也会很多人本身先决条件好，不需要太努力就可以获胜的，但不要奢望自己是那一类。放下胜负心，只着重自己在这个过程中学没学到东西，今天的自己就会战胜昨天的自己，南非总统曼德拉所说，I will either win or learn, but never lost.此反复，就会有突破，也许在将来的某一个不期而遇的大好机会里，自己就脱颖而出了。当我在那苦头婆地安慰孩子时，温先生说，Every dog has his day.风一下子就逗比了，我摆出母夜的架势，叉着腰手指指口沫横飞地和温先生讨论家里究竟谁才是狗。孩子边舔冰淇淋嗤嗤地笑，轻舟已过万重山。过两天，他又屁颠屁颠跟妈妈报喜，他被选中做学校教节庆典主持人。喜事成双，又过了两天，他再次被选中在升旗和唱国歌仪式后向全校生发言，学校老师贴心地给他一个人彩排。挑大梁的温礼综在以火箭的速度成长。
今年六月份，这位小火箭带着妹妹温礼荞考过了小提琴英皇二级。家里的规定，必须过英皇音乐理论五级考试才能开始学第二乐器。温礼荞五级乐理比哥哥学得晚，小提琴习也比哥哥晚六个月。但她没有哥哥的毛躁和心急(但比哥哥脾气臭)，于是被老师表得次数多的是她，也追上了哥哥的进度，二人同时通过考试。从正式开始学到考试，只用了九个多月，算是进度较快了。今年年底或者明年年初，她将会参加英皇钢琴八考级，愿她能披荆斩棘再次通过。我问温礼荞要什么礼物奖励她过了小提琴考试?说要吃爸爸煮的盐焗鸡。温先生的厨艺不比大酒楼的师傅差，长期以精湛的厨艺赢孩子们的心。我说你还要别的礼物吗?她说什么都不缺了。温礼荞对物质并没有强烈的欲望，她觉得如果真的需要什么，父母都会第一时间提供，于是不觉得自己需要特意个什么礼物出来让父母去买给她，懂事且惹人喜欢。我又去问综要什么礼物。他的回让我们很是伤心。过了小提琴二级的喜悦一下子就如烟了。他要我们给他充钱进网络戏里面。我平日给孩子们讲的睡前故事里不少是关于青少年沉迷网络所带来的巨大憾的。孩子们不是听不懂，但没有真的吸收进去。道理都懂，一做就是错。孩子现在小，还生活在父母的监督下。将来独立了，如果不改正，工作所赚的钱大量投进去游里，父母干涉不得，爱莫能助，在该奋斗的宝贵青春里光忙着玩游戏，什么都错过了，留遗憾。父母可以做的可以讲的都已尽心尽力，剩下的，只能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平日在曹老师的课堂上，温礼综永远是那个最安静沉默老实的孩子，不打扰别的小朋友也从不发言，不举手回答问题。有一会，曹老师也许想培养孩子的自信心，他点名温综回答一个问题。一个数的因数的数目为什么要加一再相乘?他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孩子抢答了。回家路上，他说，妈妈，曹老师问我的那题，其实我会的，加一是因为在零的情况。难得我有机会回答一次老师的问题，都让你和爸爸失望了。妈妈我是不很没用?我说爸爸妈妈没有失望，一点都没有，综综很棒的。你好好的，爸爸妈妈就好的。吃饭时我给孩子们看最近上映的一部温馨的低成本无明星的新电影，叫《带你见我妈》。影片的结尾，朴实的老阿姨在影片中和现实生活中都是第一次坐飞机，紧到不得了，沉默过后，问:“我是不是很没用?”告诉温礼综，一模一样的问题妈妈以也问过。十一年前第一次坐月子的时候，不懂怎么处理家庭关系，天天抱着襁褓里的小的温礼综哭，难受狠了，打越洋电话问妈妈我是不是很没用。妈妈哽咽着说早就知你没用的啦。我怕我自己会哭出来，更怕妈妈会哭出来，成年人在一起哭，那场面太堪，就借口宝宝饿了匆匆挂了电话。温礼综轻声喊妈妈，我摸摸孩子说没事，襁褓里小宝宝早已长大，还开始担心自己会无用，会担心自己让爸爸妈妈失望，终究是懂事。
那天晚上的睡前故事，我跟孩子们说，妈妈从小就是整个家族里最没用的。当我还在上儿园时的一个周日清晨，中山公园的朱红色木棉花迎着朝阳萧然绽放，不媚不艳不争怒，与世无争，每一根枝桠都微微朝下伸展又婉转回上，像慈悲为怀的佛祖的掌心。爷想带我们进去公园玩，但不想花那么多买票的钱。他先买一张票进去了，然后让我堂姐混在人潮里溜进去。比我长五岁的堂姐从小就比我机灵机智得多，她轻松完成任，走进正门的那头，牵过爷爷的手仰着脸等着爷爷的夸奖。我也许是抬头呆看木棉花时间太长，在人群中显得那样的唐突，我被公园管理员抓住了。爷爷一脸尴尬和微怒买票赎我，摇摇头说这丫头没用的。小孩子不能理解许多事，却能读懂大人眼眸里的望和郁怒，并无缘由地因此而觉得自己犯了大错，把那种坏情绪统统过到自己身上。
初中时的十一国庆，难得父母亲从工作的城市回到我所在的城市过节，早早起来驾车陪一位香港贵客去三水森林公园游玩。这位香港贵客七十多岁，在港粤都有很广的人脉于是知名企业高新请他当顾问，工资每个月几万块，在那个物价房价很低的年代，是款了。他不必坐班，只需要介绍客户和受邀去饭局。我父母希望他能开金口让他所在企业多给单子给我父母的工厂做，于是小心翼翼孝敬着。当时森林公园请来一批年轻挑模特进行内衣走秀。烈日当空，香港贵客硬是坐在第一排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只穿如蝉翼的性感内衣的嫩模看。时间久了，我就不乐意了，我一点都不喜欢这样的内衣，我觉得俗不可耐，而且我几个月才能见父母几天，时间都耗这了。我任性地呱呱叫。母训斥我，你没有用的。后面内衣秀结束，大家继续逛公园，在鳄鱼区看见有人贩卖鹅黄的小鸡，让人丢进池子里喂鳄鱼。看着可爱鲜活的叽叽叫的小鸡在水里扑通几下被凶神恶煞的大鳄鱼轻松一口解决，小鸡的叫声和生命戛然而止，伴随的是围观的人热烈欢呼。我不明白那些人在高兴什么，活活的小鸡被鳄鱼吃掉这事，对那些人的人有什么重大的帮助。我只感觉得到自己的心痛得一抽一抽。我要去阻止那些大坏蛋。生气得像只愤怒的犀牛，又勇敢得像扑火的飞蛾，然后步伐刚迈出去，瘦小的身板就父母拧了起来，他们警戒我说，小孩子不要惹事。我不依不饶，把相机里所有胶卷用拍摄这一幕，下定决心回家后用我不算落俗的笔头写信给报纸去曝光这一恶行。胶卷来是要用于给大家拍照的，现在被我败光了，香港贵客的雅兴也被我浇灭了不少。回路上妈妈一脸低迷，爸爸从嘴里吐出烟圈后淡淡地说，这闺女性子这样，以后怕是成了什么事。温礼综听到此处，紧张得从床上爬了起来抓着我问，妈妈，那你最后救到些小鸡了吗?没有，十几岁的我让二十多年后十几岁的我的孩子失望了。当时一到家我立马去照相馆把照片洗了出来，写好了洋洋洒洒的文章，用信封包好了，贴好了邮，然后，想尽办法去找报社的地址。可是当时没有网络，父母也早已回到他们工作的市。我一个孤儿般的野孩子，无法打听，只能功亏一篑。于是当时的我也对自己说，没有用的。温礼荞安慰我说，妈妈，不要紧，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尽力了。是，不是我错，但那份痛心恒久存在，心里的窟窿用520强力胶水依然无法黏合。现在人到中年，待事情的角度变了，不再觉得那个卖小鸡的贩子和那些围观欢呼的看客是大坏蛋。卖鸡，也是谋生的一种方法，只是方法不厚道，但并不违法违规。而那些看客，冷漠，不良，但我又凭什么期待世人皆善类?不会的，不论在哪个地方，在哪个时代，都不会。礼综问我，为什么外公外婆没去救小鸡?我小时候也因为这个疑问而对父母失望过，现在，我已到了父母当时的年纪，我会很理解父母。如果我现在带着孩子再遇到一样事情，也会三思而行，找一个不容易把自己赔进去的方法去营救别人，因为上有老下小，家庭责任巨大，不能因为正义而让家人陪着承担一丝一毫的冒险。社会之险恶，戾气之重，让所有的义举都必须做得周全而谨慎。温礼综又问，为什么外公外婆一定要那样迁就那位香港贵客。我告诉孩子们，从前妈妈年少时，外公外婆在金钱上从未亏妈妈和整个大家族。赚钱养家，不会容易。我如果不支持不理解他们努力去接生意，花着他们的钱去生活和读书和买自己喜欢的东西，是不公平的。
到今时今日，那个懊恼走出森林公园的自己，又跌跌撞撞往前走了二十多年，依然是个什么用的人。比如说，我的事业无成。从前二十多岁快要从学校毕业时，找工作，胡乱简历，大海捞针，没什么太多收获。周末和温先生逛街，指着一家卖女性职业装的商说，如果我能进甲韩企，我就大方一回去这里买几套职业装，好好装扮自己。然后又，哎，新加坡人才那么多，哪里轮得到我进这种好企业啊。有一天夜里梦到奶奶给我一个很大的彩蛋，她说好的东西都留给我，梦里的我好雀跃。第二天的傍晚我从学校回，想坐A路校巴，等了很久都不来，于是到对面马路去等C路校巴。刚刚走到路的那一，之前等了良久的A路校巴就来了，但已经来不及重新过马路回去原来的巴士站了。已渐暗，于是人就有点小沮丧小情绪小失落。这时一位老师刚好路过。老师得知我还找到工作，就告知刚好甲韩企喊他介绍人过去，他可以帮忙推荐我。聊着聊着，C路校过去两辆了，但那又有什么关系，我心里已经放晴，慢慢等着我人生的下一辆C路校。后来拿到合同的那天我简直高兴到走路带风，工资比自己期待的还要高，以为自己手握美好的前程，以为自己就是自己所仰望的职场女性，即将要大展拳脚无愧韶华。然我也真的买了很多套漂亮的职业装，不让自己看上去太学生气。吃饭时我手舞足蹈跟温先生描绘我将打算怎样一心一意努力去让自己的领域变得更好。那时的我鲜活像一幅浓墨重彩的油画。
终究是太年轻，二十几岁，不知道何为艰难。三个月后发现能在校园里拿A的自己在企里连PASS都不好拿。不知道该怎么应付一个接一个的会议，不知道怎么应付不同层领导给的完全不同的项目修改意见，走到冰冷巨大的生产线前，不知道怎么用校园里一板一眼的知识去减少废品的数量，纸上谈兵已不可能，什么都是真刀实枪，在生产上修改什么都有连带的巨大责任。而最不及格的，是人情世故这一课。人过分老实，粤语精准形容，叫死蠢。身旁张同事对领导新下达的一个事情有意见，跟我念叨，咱能这样，咱必须跟领导反馈，不然后果很麻烦，理由为甲乙丙丁。我像小鸡一样点头和。张同事说，这样，等会领导来了，我们反应一下，我说行，一言为定。过一会领导的来了，我就把同事的话一五一十跟领导汇报，然后发现方才还话很多很激昂的张同全程处于静音模式，眼神闪躲。领导觉得我的提议不好，问了张同事意见，张同事说跟方才完全相反的话，站队在领导那边力挺领导表了巨大的忠心，被领导大大的表扬我感觉自己秒缩小成一只老鼠。那天晚上我没有加班，我准时收工回家了。这不是什大事，鸡毛蒜皮，但依旧在一瞬间教人成长。人由此而变得通透，沉稳，话少，不活泼不轻易把事情往最好的情况预想。在拥挤的地铁站转车时，突然觉得对这份一直闪着的工作失去了当初的热枕。再熬了一些日子，因为换电脑的时候把所有资料都转到硬上，然后硬盘突然坏了，数年来发表的文章，程序，资料，数据全都没有了。我想这也是一个契机，我问温先生的意见。他说如果你继续做，工资高，房贷很快能还完，我的经济压力没那么大，挺好的。但是这份工你做得不开心，不开心没有意义。你按自的意愿来吧，怎么我都支持你，我养你吧，咱省点过。我问妈妈的意见，妈妈说不开就不做。于是我终于辞职了。大伙儿都说你疯了吧，多少人羡慕的工作啊，你说不要不要啦?我想我是太任性，太由着自己的心来做事。辞职后我想做慈善方面的工作，听了一圈回来发现慈善机构的工作也不是自己以为的那么回事，又不敢去做了。
能力不足，眼高手低，兜兜转转，已飞快地从二十多岁跑到三四十岁的路口，我依然没找到一份自己觉得做得很开心的身边的同事都特别好的工作，但恰恰因为没有固定作，怀孕生娃的事完全自己决定，就在这些年哗啦哗啦生了一堆。如果我一直在做全工作，怕是难以随心所欲生那么多。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以我欠费的智商，辨不清己得得多还是失得多。万物守恒，每个人生来都有自己的使命。孩子们的笑靥如花，弟姐妹之间感情好，我虽然终究是一个无立功的人，我又总归是一百二十分的感恩和满足的。
有家长说，看了我那么多的文字，想象不出我本人长啥样?林忆莲说了，《不必在乎我是》。我只是方田教育和田峰老师和曹克楠老师和小新老师和刘帅老师和付老师和张老师和赵海阔老师高旭明老师和樊凯老师和崔老师和陈波老师等等老师们的普通中老粉丝一枚。艾玛，听起来像老鸭粉丝汤，老馋人了。非要知道我长啥样的话，也不难Youtube搜Daikin，那枚穿粉红色裙子跳舞的大妈就是我，这个广告因为在几年时里在电视，网络，地铁，街边和银行屏幕上高频率播放，在新加坡最让人讨厌的广告票活动里排名第一。嘻嘻，你看，像我这样的没什么用的全方位loser也是得过第一名，简直是牛气哄哄啊。或者朋友们搜索Beware of impresonation scams，排第一的CBC银行广告里那个嚷嚷着“我为人人，人人为我”的笑得天花乱坠的疯婆子也是我。学友有首歌叫《我也和你一样》，我也和正在读这篇文章的你一样，心活在过往，一心开往幸福，却总在寂寞公路兜着圈。又不够自信，又没天大的本事，蠢蠢钝钝，又期盼着娃能比自己出色一点再一点。厚着脸皮在方田教育的论坛上跟大家碎碎念这么多，无取大家关注之意，只为告诉陌生朋友们，大家其实都一样。
快写完这篇分享时，我的同父同母18岁弟弟突然发信息跟我倾诉。他马上要去上大学，去照相馆拍证件照。店主问他，证件照你想今年拿还是明天?他随口说那就今天吧。是十秒钟后，照片打印出来了，但收费贵了一倍。他问为什么，店主说你说今天就要，收费当然不一样。他问你刚才为什么不说?店主说那你也没问。他为人忠厚老实，知道怎么办，只能把委屈吞了。回家后觉得别人不该这样欺诈他，心里不舒服，找姐求解。我还是那句，温礼综竞选学生会主席失败后我说的同一句:太好了!今天被骗次，只不过是小钱，不碍事。但这个不舒服让你记住，下次做什么都必须谨慎，必须在格很清晰的情况下办事，避免以后掉进几百几千几万块的大坑里。我接着告诉弟弟，摸一样的事情姐姐也经历过。去年我带温礼嘉去私立诊所打婴儿疫苗。五岁以内公打疫苗，由政府全款补贴。打完坐在椅子上等医生填健康本时，我跟护士说开一瓶退药吧，怕宝宝打了疫苗会发烧。护士说好。结果付钱时，价格是三十六块。我说退烧不是六块吗?护士说是啊，但有咨询费三十块。我说我没咨询啊。而护士说你开药了就得额外付咨询费，这是规矩。我说但你没有告诉我。她说你也没有问。我哑口无。我无法知道千里之外的弟弟有没有真的理解姐姐说这个故事的用意。也许他期待的姐姐在信息里骂那个店主无良，生财无道，真坏，下次咱不去那家店拍照了。但这样人，这样的做事方式，满大街都是，避无可避，躲无可躲。你改变不了环境，你只能改你自己，让自己吃过的亏，变成自己的盔甲去保护自己。
我们在下一篇分享文里再会。 | 
发表于 2022-8-31 12:14:20
发表于 2022-8-31 13:37:21
